熟悉金庸小说的读者都知道在《连城诀》一书中有个非常恐怖的情节,戚芳晚上看到公公万震山梦游,反复做着砌墙的动作,既惊惧又不解。其实是因为他杀死了戚芳的父亲戚长发,并把尸体砌到了墙里,但是却发现墙砖有被动过的痕迹,潜意识里放心不下,以至于有了半夜砌墙的阴森举动。实际上,这个情节是受到了莎士比亚戏剧《麦克白》故事的启发。
《麦克白》是莎士比亚的代表作品之一,麦克白是国王邓肯手下一名大将,作战勇敢,深受国王信任,同时他个人的野心也日益膨胀,还动了篡位的念头,只是内心还充满矛盾。就在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,麦克白夫人鼓励他道:“你向往伟大,也不是没有野心,但是你却没有那必不可少的*辣。你想爬到高处,但是你却想用什么圣洁的手段,你不肯昧天欺人,但是你却天天想个不停,伟大的格拉密斯,你应该有这样一种东西,它要大声告诉你,如果你想要它,你就必须这样做,如果你怕这样做。那么你还是不如不要他。”撇开道德不谈,这位夫人还真是洞察人心、了解丈夫的“贤内助”。一日,国王到麦克白家做客,麦克白夫人意识到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,她告诫自己道:“绝不许有什么天性中一时的慈悲心肠,动摇我狠狠的决心,在我的决定与实行之间,玩什么妥协的把戏。”最终麦克白在夫人的怂恿下,亲手杀死了国王,又嫁祸给国王的侍从,自己登上了王位。需要指出的是,当时的杀人现场就是由麦克白夫人负责处理的,所以她的手上也沾上了国王的鲜血。不过,在取得成功之后,麦克白夫人却成了一个患有梦游症的病人。每次梦游时都要反复地搓洗自己的手,不停地念叨着:“该死的血……怎么,这双手就再也洗不干净了吗?”在麦克白夫人清醒的时候,她并没有感到恐惧,也不认为自己是在犯罪,然而在她的潜意识里,却对杀死国王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罪恶感,所以入睡以后,才会和万震山做出一样的举动。
什么是潜意识?弗洛伊德把人的意识分做意识、前意识和无意识(潜意识),作为麦克白强大的后援,麦克白夫人在实施谋杀时,表现得残忍果敢,一往无前,并成功地将自己犯罪的感觉压抑住,使其从意识中消失。然而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,罪恶感作为隐匿于潜意识中的情结,对主体的精神有一种潜在的杀伤力,并且通过不断累积,最终使得主体难以承受而精神崩溃。麦克白夫人之所以会产生罪恶感,是因为她杀人的根本动机是为了帮助丈夫成功,而不是导源于她本性的恶,她并不是一个冷血杀手,也不是像后世所评论的那样,仅仅是一个“恶魔的形象”和“一匹极其凶猛的野兽”。她的犯罪行为,归根结底是因为她太爱自己的丈夫。当麦克白去杀国王邓肯时,麦克白夫人有一句独白:“若不是他(国王)在睡觉的时候像我父亲,我自己就下手了。”她没有亲自下手,说明她心有不忍,这是她人性中一道微弱的光,也印证了人性的复杂。
麦克白夫人与万震山都是文学史上精神分析学的经典案例。当然,从原创价值而言,金庸的小说与莎翁的戏剧还是有差距的。
不朽的莎翁善于讲故事的查良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