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5月28日晚上8点30分左右,陈逸在家中来回走动,显得心神不定。妹夫吃完饭有事先走了。陈逸端着一个盛有硫酸的茶杯,佯装与母亲一起送妹妹陈迪和两岁的小外甥下楼,在行至住宅东侧暗处时,说了声“对不起你们了”,突然将硫酸泼向妹妹陈迪、外甥明明和自己的母亲…
受害人医院妇产科医生,原本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小家庭,然而这一切毁于一旦,下次毒手的竟是亲姐姐陈逸。陈逸为何要残忍地将硫酸泼向其亲生母亲、同胞妹妹和2岁的小外甥呢?事情还要从三年前说起。
生活在南通的陈家姐妹,年龄相差14个月,从孩提时代到念大学前后,手足情深,几乎没有红过脸。当年,妹妹陈迪在扬州读大学,姐姐陈逸在南京念大专,这三年间,每逢节假日,只要有闲暇,妹妹就到南京去看姐姐,她们吃住在一起,推心置腹,其乐融融。
毕业后,陈迪以优异成绩进入南通市一家人医院。当时,妹妹住单位集体宿舍,姐姐难舍亲情,也搬进宿舍与妹妹同住。在单位,陈迪天使般的微笑,娴熟的医术使许多病人心生感激。她在赢得鲜花与掌声的同时,医院一位外科医生的爱慕,两人很快喜结连理。
姐姐陈逸也进入了恋爱季节,但她的情路并不平坦。她曾与一位小伙谈朋友,因某种原因忍痛分手。当时,父母又给大女儿介绍了当地一名男青年,但也好景不长。彷徨失意中的陈逸又懊悔与前男友分手,哭着欲续前缘,可惜为时已晚。陈逸对父母暗生不满,后来,她又结识了一名男青年并居住在了一起。
姐妹两本打算在年同一良辰吉日共披婚纱。订好喜宴,喜帖也发出去了,可临到婚庆日,姐姐陈逸突然又不愿与妹妹同时结婚了。此后,陈逸与男友居住在父母为其购买的住宅里。年元旦,本来准备完婚的陈逸因患心肌炎,再度推迟婚礼。陈母不清楚女儿是否真正愿意嫁给男友,就在毁容案发生前一天,母亲还叮嘱陈逸的婚事,连陈逸本人也说:“我一定要正确地认识自己,评价自己,再考虑有没有必要嫁给这个男的。”
姐姐在婚姻方面与妹妹相形见绌,在事业上也是磕磕绊绊。陈仪虽然也自费读完了大专,可工作并不如意,几次跳槽,很不稳定。在比较计较,喜欢贪小便宜的个性驱使下,她在单位的人际关系比较紧张,年以后,陈逸就干脆待业在家了。
姐妹俩各方面的差距渐渐拉大了。为了平衡这种差距,父母特地花了20多万元,为陈逸购置了一套三房二厅二卫的商品房。遗憾的是,陈逸似乎并没有因此满足,当父母后来考虑到小女婿正在读研究生,收入减少,准备拿出9万元帮助陈迪买房时,陈逸反而认为父母偏心,厚此薄彼。因怨恨父母做事不公,陈逸私自将9万元存单挂失,引起家庭风波。父母召集家人、亲友开家庭会议,让大女儿交出9万元。陈逸感到大失面子,由怨恨父母牵连到忌恨妹妹一家。可是,父母与妹妹都并未意识到陈逸的心理开始畸变。
被极端的郁闷、焦虑情绪围困,陈逸曾多次谈及“我要死了”,事发当日中午,陈逸谎称洗卫生间,在南通一家化学试剂店买回一瓶硫酸,尔后打电话骗母亲、陈迪夫妇及外甥一起到其居所吃饭,伺机下手。
于是,就发生了本文开头的一幕。
陈母忍着疼痛抱起小外孙明明,冲向车库用水冲洗,明明疼得又抓又挠,哭声凄惨。陈迪感觉万箭穿心,她伸手摸头发,发觉头发黏糊糊,烂兮兮的,呛人的气味直刺鼻子,作为医务人员的她意识到有可能被泼硫酸了。陈迪的丈夫闻讯赶来,陈迪仰起血肉模糊的脸庞,开口第一句话就是:“我一辈子完了。”
不久,医院抢救,经灼伤科整形科检查,陈迪母亲、陈迪、明明三人的脸部、颈部及躯体不同部位多处烧伤,面积较大,为III度烧伤。
陈父对大女儿的犯罪行为非常愤慨,他同情体恤小女儿和外孙的苦难,要求执法部门对大女儿严惩不贷。然而,犯罪嫌疑人医院找到他,告诉他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:“小逸有精神病的,你不救谁救?她毕竟是你亲生女儿啊!”
植皮手术后,陈迪双眼被纱布蒙住,既看不见任何东西,也不能说话走动。她摸索着写下“度日如年”几个字。陈迪病床的右边躺着儿子,左边躺着母亲,泪水顺着眼角流淌,但她始终不吭一声。
就在人们等待陈逸得到法律应有制裁时,陈逸却于年10月被宣判无罪释放。原来,南通司法机医院作司法鉴定,两份鉴定书的鉴定结果如出一辙,均判定陈逸“罹患精神分裂症,作案时无责任能力”。
陈逸第一次拿到释放证成为自由人时,因硫酸致残,堕入悲惨境地的陈迪及家人实在想不通,认为凶手逍遥法外,是对她们心灵的再一次残害。司法机关在陈迪夫妇的强烈要求下,于年11月20日委托设在上海的司法部司法科鉴定科学技术研究所,对陈逸进行了司法鉴定,这一次却得到了截然不同的结论:被鉴定人无精神病,作案系情绪反应所致。陈逸应负完全责任能力。
陈逸被重新刑事拘留,公安局向检察院提出逮捕申请。然而检察院做出了不批准逮捕的决定,年12月22日,陈逸被再次无罪释放。
年1月,南通普降大雪,陈迪带上儿子,顶着刺骨寒风,满怀悲愤来到检察院,要求惩治罪犯,还她公道。最终,南通市人民检察院根据第三份司法鉴定,认为陈逸构成故意伤害罪,向南通市人民法院提起公诉。
被害人陈迪态度异常坚决,表示一定要为儿子讨个公道,她认为:“我觉得这个判决是客观公正的,而且以前发生的毁容案也有例可查。”作为同胞手足,陈迪的心情也是复杂而又沉重的,“如果她手下稍微留点情的话,如果她不伤害孩子,把明明害得这样惨,我的态度也不会那么坚决。案发后陈逸曾哀求,我们是一家人,妹妹会原谅我的。但我想,你泼硫酸时怎么没想到我们是一家人呢?你做得这么狠心,这样绝,我如果原谅你不再追究的话,将来我又怎么跟小孩交待?”
谈到陈逸作案时是否患有精神病,陈迪显得很气愤:“如果姐姐有这种病,父母肯定会跟我讲的,因为我毕竟也是个医生,但实际上我从不知道陈逸有精神病。从家庭史角度讲,父母非近亲结婚,且直系三代均无精神病病史。再说,陈逸作案前后脑子是清楚的,并没有丧失辨别、控制能力,难道这是所谓的精神病人的所作所为吗?”
那么陈逸本人是怎么说的呢?
在南通市精神疾病司法鉴定时,陈逸供述:
年,我因腹泻查出有菌痢,我用了当医生的妈妈所用的药水后就心痛,睡不着觉。我照镜子看,舌苔全变黑了,医院看病,一伸舌头把周围病人都吓了一跳,女医生作了一个很奇怪的表情,说我得了中毒性心肌炎。买的房子要写我爸爸的名字,我自己对这个房子倒无所谓。生了病,他们不想办法给我治病,不让我住院。我打电话给父母说我难过得要死,但我这个病要花好多钱的,我曾打电话给舅舅说,折磨刺激对我打击很大,心理上自卑,怕死,就拼命花钱,快点找专家给我看病。
我自己和妹妹一家关系是好的,并没有矛盾,我只想报复母亲,我死了也给她留个疤。在泼硫酸前一天,我打电话给妈妈,说我难过得要死了,我妈妈说要让我妹妹、妹夫来看我。当晚,天津的小舅舅来电话了,我告诉他我要死了,我妈妈就把电话接过去了。我一晚上没睡,我想不好了,我就要在这两天死了,妹妹、妹夫那么忙要来看我,小舅舅那么远打电话来,这就是和我临终告别,我心里更恨我妈妈。楼下暗,心里又乱,我用茶杯端的硫酸泼到我妈妈身上的,不知怎么弄到妹妹和小孩身上。
既是被害人,又是家长的陈家父母又是怎么说的呢。
陈迪父母悲怆地说:“枪下留人,我们可怜的女儿是一个精神病人。如果患有精神病的陈逸被判死刑,她死不瞑目,我们也死不瞑目啊!”
陈父认为,毁容案如果不从陈逸的精神因素去分析,这悲剧之谜是无论如何也解不开的。因为姐妹关系绝对好,可谓唇齿相依,她与父母的关系也非常好。我们希望陈逸在南通找对象,今后在生活上有个照应,但她一定要选择外地的男友,我们也由她作主。她与现在的男友同居三年了,我们也随她,这说明我们脑子并不封建。至于对两个女儿厚此薄彼,就更不是事实了。其实,父母先用20余万元为陈逸购置了一套房,要比陈迪早得多。
当被问及有关陈逸患有精神病的主要证据时,陈父说,案发前,陈逸身体一直不好。年10月,陈逸患心律失常,频发早搏二联律、心超声示“左心房扩大”,心里一直很着急,怕拖坏身体。年1月下旬,陈逸自觉胸闷,气喘不过来,住院治疗20多天。我们因工作忙很少去探望,陈逸生活一直由其男友照顾。期间我们因为陈逸的身体原因推迟了她的婚期。但陈逸认为,父母对她不关心,看不起她,以生病推迟婚期是借口,怕她有心脏病死得快。陈逸晚上经常失眠,有时整夜或整天嚎啕大哭,影响了周围居民们的生活。出院后,仍停职在家养病。
此后,陈逸多次阵发心动过速,并表现出精神不稳定的症状,几次要求住院,但心内科专家认为其病情未达到住院标准,未予接受。28日上午,陈逸到银行取存款元,再次准备住院,她强烈要求其男友陪其至南通医学院附院挂了心内科、肠道科与神经内科三个号。医院要下班了,只就诊了前二科,她屡次要求住院未被收住。下午3时左右,她连续打电话给母亲,“妈,我很难受,你快来。”4点多,她母亲赶到她那里,陈逸告诉母亲:“我的病很重,我要住院,医院不收快要死的人。”医院住院,她不同意,并要妹妹和妹夫过来,其男友便打电话过去。之后,陈逸又打电话催了两次。
晚饭后下楼时,陈母发现大女儿手端一茶杯,就问她为什么要端一个茶杯?陈逸说,我要喝水。母女俩及小明明在楼下行走时,陈逸突然将手中茶杯一扬,一场悲剧就这样发生了。
陈迪父母还特别提到,那次因发现陈逸有明显的异常症状,曾决定以看心理医生的名义到远处的天津去检查病情,看看女儿是否真的患有精神病,但后来因陈逸的哭闹未能成行,从而错过了原本有可能留下的案发前精神病史记录。
此事经媒体报道后,引起广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