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本文摘自《荣格文集IX:荣格自传》“第四章在精神科的实践活动”,徐说胡艾农/译,姚羽蒙王求是/审校,申荷永/总策划,高岚/主编,长春出版社。因章节篇幅较长,本文仅摘录了部分内容。
人们常常询问我所使用的心理治疗或精神分析方法。可我无法明确无误地回答。对于不同的病例,疗法不尽相同。如果一位医生告诉我,他严格遵守着这样或那样的疗法,我会质疑他的治疗效果。
据有关报道,有些患者的阻抗之强,简直就像医生试图强加给他治疗一样,然而治愈本该是自然而然地从患者本身萌生才对。心理治疗和精神分析方法,本就是因人而异的。
我尽可能个性化地对待每一位病患,因为问题的解决办法往往是独特的。即使是普遍原则,也只能有所保留地应用。只有可以被颠覆的心理事实,才具有效用。对我来说完全不适用的方法,对其他人来说却可能正好合适。
自然,一个医生必须熟悉所谓的“方法”。但他也必须谨防落入特定的、例行的陈规之中。总的说来,我们必须小心提防任何理论假设。它们今天可能是正确的,明天就可能被其他假设所取代。
我在进行分析时,根本不会使用这些理论假设。我非常注意不要被体系化。
在我看来,处理每一个个案,都得去理解该个体方行得通。对于每一位病患,我们都要换用不同的谈话方式。在一次分析中,我可能用到了阿德勒式的治疗风格,而在另一次分析中,我可能又采用了弗洛伊德式的治疗风格。
至关重要的一点是,我会持人与人之间平等的态度来面对病患。分析是一种需要双方均参与其中的对话。分析师和病患面对面地坐着,四目相对;医生固然有话要说,但病患一方也一样有话要说。
既然心理治疗的本质不是方法的应用,那么只学习精神病学是远远不够的。我本人也是在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,才真正具备了进行心理治疗的资质。早在年我就已认识到,如果不理解其中的象征,便无从着手治疗潜在的精神病。从那个时候起,我开始学习神学。
若遇到受过教育、头脑聪明的病患,精神病医生只具备专业知识还不够,他需要有广博的知识。除了全部的理论假设以外,他还必须了解引发病患症状的真正原因是什么。否则,就会激起不必要的阻抗。
毕竟,重要的是病患有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独立的人,而不是某个理论是否得到了证实。
要实现这一目标,不具备全局观点是不行的,医生应当了解这一点。所以,仅经过医学训练是不够的,人类的心灵的范围无限宽广,绝非医生狭小的诊所能容得下的。
心灵无疑要比躯体更复杂,更难以接近。打个比方说,它就像世界的另一半,只有被我们意识到才会显现出来。故心灵不单是个人问题,而是世界的问题,精神病学家要与整个世界打交道。
如今,我们看到了威胁着我们每一个人的前所未有的危险,它并非来自自然,而是来自人类、来自个人的与集体的心灵。这一危险,来自于人类心灵的扭曲。一切都取决于我们的心灵是否在正常地运作。若是某些人此刻失去了理智,没准一颗氢弹就突然被引爆了。
然而,心理治疗师必须做的不光是了解病患,他亦应当了解自己,这是同等重要的。因此,一个“必要条件”便是分析师对自身的分析,即所谓的训练性分析。
可以说,病患的治疗始自医生。只有在医生懂得了如何对付自己和自己的问题之后,才有可能教病患也做到这一点。只有这样才行。
在训练性分析中,医生必须学着去了解自己的心灵,并认真地对待它。如果医生做不到这一点,病患便无从学起。病患会失去一部分心灵,正像医生因疏于学习而丢失了一部分心灵一样。
因此,训练性分析若只包括一系列概念的学习是不够的。接受分析的医生必须认识到,分析与他本人息息相关,训练性分析必须融合在现实生活中,而不是一种死记硬背就能学会的方法。在训练性分析中未能认识到这一点的学生,将会因后来的失败而付出惨重的代价。
虽然有一种治疗方法是“附属心理治疗”,但任何完整的分析都需要医患双方的整个人格参与。医生若不投身其中、有许多病患便无法被治愈。当事情处于险要关头,医生是选择入戏,还是仍躲藏在权威的伪装背后,会让结果迥然不同。
当生活出现重大危机之时,在问出生存还是灭亡的问题(tobeornottobe)的决定性时刻,提建议这种小把戏是没有用的。彼时彼刻,医生的整个身心都受到了挑战。
治疗师必须时刻监视自己和自己回应病患的方式,因为我们不仅是依靠意识来做出回应。我们必须时时自省:我们的无意识对当下情境的体验是怎样的呢?因此,我们也必须观察我们的梦,密切